Page 111 - 《中山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21年第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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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汉学家松平康国的对华认识及其政治倾向

                   革命,亦即对袁世凯君临其上的新民国政府怀有不满的国民将再次蜂起”。而“迄今为止的革命是书生
                   的革命。孙逸仙等多年来接受的是美国式教育,并不精通中国国情,此等人物所领导的革命徒有漂亮的
                   议论,而其实力却出人意外的薄弱。因此,毋宁说今后将发生的人民革命之骚乱才更为恐怖”。
                       他之所以害怕中国发生人民革命,原因在于他对中国国民性的错误认识。他说中国政治弊端的根
                   源就在于中国人极端的个人主义。“支那民族是注重个人主义的民族,脑中只会盘算自己的利益,此外别
                   无他物。正是个人主义发达的人民,其国家观念和政治思想,至为薄弱……与我邦将个人利益置之度

                   外,出于忠君爱国的赤诚而倡导王政复古、讴歌明治维新的人士大相径庭。”他还污蔑中国人不识好歹,
                   不知感恩。“如果别人对支那人表示侠义、好意和热情,他们不但不会感激,反而猜疑其好意背后是否带
                   有获取某种利益或酬劳的目的。这就是他们的国民性。即便是学问深厚的孙逸仙,也未必能理解犬养
                   毅等任侠之精神。”对于当时断发易服的改革潮,他也不屑一顾,讥讽这“实则不过表面上的改革,本质却
                   很难改变,那些重视利己主义、个人主义的国民性是很难因为形式上的改革而有所改变的。即便读再多
                   洋书,学再多的文明知识,支那人依然是支那人”。
                       如此鄙视中国人,自然对中国的政治现实及未来前景满是失望与厌恶。“支那现今失去了政治的中
                   心。国内秩序紊乱,政府威令不行,统一之力全失,陷入糜乱状态。然而,今后还会乱上加乱,人民皆化
                   为匪贼,毫无节制,缺乏统一,陷入不可收拾之局面。即便有军队,也只是些以钱财为目的的雇佣兵,缺
                   乏日本军人那种为了君命可以不辞水火、舍身忘我的牺牲精神。亦即,他们不明白为谁舍命,不能认真
                   地尽自己的本分,其人民和军队都以掠夺为乐,实在是卑劣至极的人种。即便有杰出人才出现,也很难
                   统一动乱的支那,挽救支那亡国之命运。若这般下去,只会招致列强的分割,支那灭亡终将成为事实,支
                   那无望再成为支那。列强对支那的分割将何时实现?当下还无法想像。这与其说取决于支那自身状
                   况,不如说取决于列强之间的利害关系如何。日本在地理上等其他方面都占据优越地位,对此或能取得
                   优越之利权。因此,唯有看清支那之命运,并做好今后之谋划,才至关重要,眼下切勿轻举妄动。”言谈
                                                                                                          ①
                   之中已经露骨地表达了对中国侵略的欲望。
                       上述言论是松平康国在袁世凯北京政府成立之初所发表的,一年半之后,他又在《太阳》杂志上发表
                   激烈批评中国共和制度和国民性的言论。近来留学外国的新学之辈,试图从他那一知半解的政治思想中
                                                      “
                   择取共和制度的部分,以适用于支那的国家建设,若就其国民性观之,共和政治很难在支那获得成功……
                   株式会社的制度终究无法在支那人中实行,彼等作为商人之个体,重视道德,颇有信用,一旦组织会社,各
                   股东将会各自打起自己的小算盘,计较自己的利益。共和政治就是株式会社的放大版,明显不适用于支
                   那人,如此一旦支那革命后变为共和政治,势必重复上演分裂之历史。”“支那人民历来放纵、残酷、虚伪,
                   如若置之不理,彼等社会将与动物世界无异,彼等终将无法获得幸福。于是,各圣人对症下药,孔子为治
                   其残酷性而宣讲‘仁’,孟子因为其利己主义而提倡‘义’,子思针对其虚伪而倡导‘诚’,此乃保护支那民
                   族之为人类的无形之中心。另一方面,具有以上国民性之彼等很难团结相处,于是便有了强有力的君主
                   君临天下,以威权实行统一,成为维持支那有形之中心。然而,当下要实行什么共和政体,有形和无形的

                   两个中心顿时次第失去,就像宇宙缺失了中心,还有什么物质能够存活?支那已经不是一个国家。余思
                   之,支那今后决无可能作为一个完整的国家而久存,势必陷入一种不可言说的混乱状态。”
                                                                                                   ②
                       松平康国对孙、康两派以及袁世凯皆无好感,对张之洞则评价较好,这可能主要与他认为张之洞对
                   清政府忠心耿耿,而视孙、康两派及袁世凯为倾覆清朝的罪人有关。他之所以反对革命,反对推翻清王
                   朝的统治,在于他认为现实中国的衰败以及中国国民性的自私和虚伪都不足以承担革命的后果:不仅不
                   能革除政治弊端,建立共和制度,反而会招致国家分裂与列强的分割,进而危及日本的利益。从思想根


                       ① 「革命後の支那:松平康国君談」,『太陽』第18巻第5号,1912年4月1日,第123—126頁。

                       ②  松平康国「支那史上南北興亡の大勢」,『太陽』第19巻第15号,1913年11月15日,第171—172頁。
                                                                                                            1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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